憶崢嶸歲月痕，抒投筆從戎志——專訪1962年進藏老兵洪濤

編者按：在八一建軍節(jié)90周年之際，中國西藏網(wǎng)記者獨家專訪1962年參軍進藏，親身經(jīng)歷對印自衛(wèi)反擊戰(zhàn)，并長期駐藏的老同志洪濤，讓我們一起聆聽當年的莘莘學子如何投筆從戎，在西藏艱苦卓絕的環(huán)境中歷練成長的往事。

△圖為洪濤接受采訪。

1962年，中國大陸地區(qū)遭受嚴重自然災害,逃往臺灣的蔣介石集團“反攻大陸”的賊心不死，而毗鄰中國西南邊陲的印度當局又派兵越過中印邊境的實際控制線蠢蠢欲動……

北京城內(nèi)，百名即將參加當年全國高考的應屆高中畢業(yè)生正在面臨一場全新的考驗：西藏軍區(qū)三局的一位領(lǐng)導代表西藏軍區(qū)熱切希望同學們?nèi)ノ鞑?，學外語，用所學的專業(yè)知識投身邊防斗爭。洪濤，這位當時青澀的高中畢業(yè)生，毅然決然地投筆從戎，踏上了光榮的軍旅征程。

投筆從戎：入伍的激情和惆悵

洪濤回憶，當時是1962年，我高中畢業(yè)，正準備高考，黨支部突然通知去開會。原來是西藏軍區(qū)三局的一位領(lǐng)導做動員入藏參軍的報告會。當時,大家既覺得西藏很神秘，又感到情況很突然。但聽完報告后，了解了西藏需要支援建設(shè),祖國需要人才的情況,同學們都熱血沸騰、躍躍欲試，大家爭相表態(tài)：祖國的志愿就是我們的第一志愿！尤其是當時在會上代表與會同學們發(fā)言的劉念遠同學，他站了起來,非常激動地表示:大家決心堅決服從黨的召喚，到祖國的西藏邊陲去，貢獻自己火熱的青春！“

其實，當時這百名同學里，有的同學考前就已經(jīng)收到了清華大學的錄取確認書，有的同學肩負著為母校在高考中中狀元放衛(wèi)星的使命。說真的，讓我們馬上就離開北京，離開父母和自己苦讀了六年的校園，心里的確還有些許的惆悵。但是當時，面對祖國的需要，參會的100人無一例外，堅決聽從了黨的召喚。穿上嶄新的軍裝，開始著手赴藏準備。”

△圖為張國華將軍 圖片來自新華網(wǎng)

洪濤回憶，當時，正在北京開會的西藏軍區(qū)司令員張國華將軍在百忙中還抽空接見了這百位“投筆從戎”的同學，鼓勵并贊揚了同學們能響應祖國的號召，為保衛(wèi)祖國的西南邊陲應召入伍的革命行動。他還表揚道：“這充分說明了你們是有高度政治覺悟的。你們沒有辜負黨的教育和培養(yǎng)，面對國家需要，表現(xiàn)出了很高的政治熱情。”他最后語重心長地勉勵大家：“西藏的生活和工作條件都是十分艱苦的，同學們一定要樹立好長期建藏，邊疆為家的思想，好好在艱苦環(huán)境中經(jīng)受鍛煉和改造。”張將軍還叮囑大家，要在進藏途中經(jīng)受住鍛煉和考驗，并相約拉薩再見。

短短三天，這支特別的“青蔥少年”隊伍告別了家鄉(xiāng)北京，帶著一顆火熱的心和無限遐想啟程赴藏。

相約拉薩：途中的鍛煉和考驗

提起進藏的旅程，洪濤感慨道：“吃苦的準備我們做了，可是萬萬沒想到落差會這樣大。”一路坐火車先到蘭州，大家在這里度過了充實的一個月，這一個月主要是軍訓，是從立正、稍息等隊列訓練開始，到軍事基礎(chǔ)知識、軍容風紀的培養(yǎng)和民族政策學習等，間或還聆聽了一些原十八軍老同志的報告。那時，“我們每天吃的都是罐頭、筒蒸米飯和白水煮西葫蘆，生活真是既艱苦又緊張。”這段生活使他們從學生向戰(zhàn)士的門檻邁開了堅實的第一步。

△62年七月在蘭州鐵橋35中學的同學戰(zhàn)友合影 受訪者供圖

從蘭州坐火車到達柳園后，洪濤他們這群“學生兵”只休息了兩個晚上，第三天就從柳園坐上運糧的卡車開始向拉薩進發(fā)。坐的車是給西藏部隊拉糧食的汽車，汽車連專門騰出來幾輛汽車，每輛車只裝半車糧食，剩余的地方就分給他們100個人坐，因為墊著糧食，汽車在砂石路上的顛簸就小一些。車隊沿著沙漠的邊緣連續(xù)行進了幾天才到達格爾木。

在格爾木車隊又休整兩天，主要是檢修車輛，以保證在青藏高原上的行車不會出現(xiàn)問題。從格爾木出發(fā)后不久就進入了青藏高原，車隊沿喀拉昆侖山脈一路爬坡。“這些開車的司機都是部隊汽車團的戰(zhàn)士，聽首長介紹，當年每進一個兵到西藏，其一年的生活所需就要一輛汽車的后勤運輸量。所以說沒有汽車運輸這個后勤保障，在西藏各方面都會碰到不少困難。”

“我們進藏時，長時間坐在卡車上，一路顛簸，又不能活動，時間久了全身就處于僵硬狀態(tài)，由于血液流通不暢，手腳都感覺麻木，但是大家的情緒仍然非常激昂，一連幾天高歌不斷。我們就是這樣顛簸走了13天才到了拉薩。”回憶起進藏路上汽車連的老兵們和連隊領(lǐng)導對這些學生新兵的照顧，洪濤至今充滿了感激。

日夜兼程的13天生活是很單調(diào)的，汽車進入青藏高原后，隨著地勢不斷升高，空氣變得稀薄，天氣也轉(zhuǎn)換得讓人應接不暇。開始幾天還驕陽似火，沙塵飛揚，轉(zhuǎn)瞬間就會遇到風雪冰雹，氣溫也隨之驟降到零度以下。最難捱的是，隨著海拔的升高，很多同學陸續(xù)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高原反應：頭昏腦張，胸悶氣短，頭好像裂開一樣，睡不著覺，吃了就吐，走起路來就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高一腳低一腳，個別同學甚至出現(xiàn)了休克。

洪濤告訴記者：“面對這種情況，同學們都充分發(fā)揚了團結(jié)友愛，互相幫助的精神。到兵站大家相互攙扶上下車、打飯、端水，并按醫(yī)生的要求對高原反應較重的同學細心照料。為了鼓舞大家的士氣，每到一個兵站，我們都會發(fā)揮專長，寫稿件，出板報。一路走來，到了拉薩以后，大多數(shù)同學都慢慢適應了高原的環(huán)境。進藏途中在五道梁兵站，正在當?shù)貦z查工作的西藏軍區(qū)參謀長王亢少將接見了我們并鼓勵我們克服一切困難，勝利走到拉薩。”

△運載食品、茶、藥品等物資的卡車到達拉薩布達拉宮廣場(1957年攝)。圖片來源于新華網(wǎng)

當這群學生兵勝利抵達拉薩時，恰逢中秋佳節(jié)，西藏軍區(qū)政委譚冠三將軍親率副司令員鄧少東將軍、政治部呂義山主任以及軍區(qū)各部首長來到駐地看望大家，并與大家共進晚餐。

席間，譚冠三說：“同學們，你們是經(jīng)中央批準，西藏軍區(qū)在北京征招的優(yōu)秀青年。你們響應黨的號召來到西藏，就一定要做好吃苦的準備。西藏需要你們，邊防斗爭需要你們。在西藏你們是大有可為的。”講話間，他指著窗外的菜地說：“你們駐地旁邊的七一農(nóng)場，就是我和十八軍的老同志們當年拉犁開荒建設(shè)出來的。希望你們繼承這種艱苦奮斗、邊疆為家的精神，為建設(shè)新西藏努力奮斗。”

這天晚上，熄燈號雖早已吹過，但大家卻都遲遲沒有入睡。每個人都沉浸在軍區(qū)首長期望的“長期建藏，邊疆為家”的諄諄教誨之中。

△西藏步校某籃球隊合影，第一排左三為洪濤。受訪者供圖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原本的學習計劃被印度當局向中國西南邊防哨卡發(fā)動武裝進攻而打破。戰(zhàn)火燃起，這群青蔥少年又將開啟怎樣的人生旅程？敬請期待下期專訪進藏老兵的故事：《臨危受命，接受戰(zhàn)火的洗禮》。